参加全市青少年网球竞技个人赛的有16所中学，每所学校派出一名代表。16个人参加比赛看起来好少啊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，因为是个人赛不是团体赛。
“说起来，应该有团体赛的吧？”在比赛开始前的一天，我这么问凌直了。
“有是有，但是我们学校已经两年没有参加了，圣夜是从去年开始不参加团体赛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团体赛不是一个人的比赛啊。而现在圣夜和华园，队员的实力差别都很大。圣夜只有燕云最强，我们只有公孙学长，别的人都没有与他们两个相当的实力，所以在团体赛中，队友只会拖后腿。与其在团体赛中得到中等成绩，倒不如在个人赛中漂漂亮亮地赢。”
“光说我们这边也就算了，圣夜那边，让我有些意外呢。”
“燕云和公孙学长的实力都很强，但是面临的处境不同。圣夜发现了燕云之后，着重培养他一个人，而华园，面对公孙学长，却希望他的实力被压制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如果一个人的能力太过出类拔萃的话，同在一个队伍的人就可能丧失斗志啊。”
这样的事情，我是能理解的。
16个学校，通过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，进行四轮比赛。第一轮是16进8，第二轮是8进4，第三轮4进2，然后是决赛。
就是这样残酷的淘汰制度。通过这样的比赛，不能知道各个学校的排行，但却能确定最强。
进行第一轮比赛的时候，我在想，他们只告诉我要打赢圣夜，却没有告诉我要先打进决赛啊——因为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吧。我当然没有让他们失望。
半决赛的时候，碰到的对手这么说：“听说你们华园网球队已经快要解散了，不过啊，我不会让你输得太难堪的。”
结果可想而知，我让他输得很难堪。
我打赢了三个对手，终于在决赛的球场上见到了燕云。
他用拍子指着我说：“公孙水色不能来比赛了真是遗憾，但是你也应该很强吧？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“不会让你失望的，为了这次的比赛我把头发都剪短了，我从来没有为一件事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，所以，我没有输的理由。”
我看到他不自然地笑了笑。
然后比赛开始。
通过转球拍决定的是，他先发球。
“不会手下留情的。”说着，他把球抛了起来。
“我也不会。”
那是很重的一球，速度很快，而且目测落地点离网很近。
没关系，这么中的一球一定会再次弹起，那样的话就不比凌直的发球可怕，而且弹起会消耗一定的动能，所以打回去会更加轻松……
我这么想着的时候，眼前的景象告诉我，自己太天真了——因为那一球弹得太高了。
大意了。球落地前的轨道与地面的夹角就很大，所以弹起之后的轨道与地面的夹角还有可能很大——我早该看穿的。是因为总是想着凌直的发球所以产生了“球只要还会弹起就没问题”的想法吗？
看样子，等我跑过去的时候球已经越过我的头顶了。面对这样诡异的球，除了等着让对手的分之外，能做的果然只有——跳起来。
在空中把球拍丢到左手，确定球的位置，注意要使球与球拍的中心接触而不能偏。在确定燕云的位置之前先确定网的位置，把球打到网前。
现在是击球的时机。
我把球打了过去，然后自己的身体下落到了地面，这时候我看到球朝自己飞来，但在我反应过来之前，裁判已经通报了：“15:0。”
我看到，燕云的目光，无比冷静。
刚才的情况，是他计算好的吧。因为一般在那种情况下，太快就把球打回去而不经多的思考的话，应该会打过界吧？刚才我看到那一球的轨道，觉得是很可能过界的，但是它没有。
我回头看，球在边线外。应该是刚好落在了边线以内然后滚过去的吧。
即便听说过了很多次，自己真正面对他还是觉得可怕。燕云，很强。
他的第二次发球。
我想我一定要看清楚，这一次绝对不能反应迟钝。
但是，他打出了和上一次不一样的发球，是个高吊球。但是，不是个单纯的高吊球。
球与他的球拍下方相接触，这就是奇怪的地方。他的球拍向下运动，与球产生了相对摩擦——那会使球旋转——当球运动到球拍上方网格的时候，他把球拍向前挥动，给了球一个向前的方向。
球向上空飞去，运动的轨道像一个抛物线，所以能用二次函数计算出落地点。
而我已经知道它在旋转了，所以在仔细看它的旋转方向，在我看清之后就发现了这一球里藏着阴谋。
因为这一球是旋转着的，如果我按常规的方式击球的话，球会在离开我的球拍之后向下运动，可能过不了网——因为它的落地点在网前所以这个可能性很大。
明明已经知道了，我也已经调整了握拍的角度，但是——击球之后，球还是落到了下方，滚到了网前。
低估他了，这一球的旋转，比我想象的更有力道。看来，下一次应该直接把球拍横着拿，然后在球离开球拍之前改变握拍的角度以改变球的的方向。
还不算太糟，他的每一球我都能想出对策。虽然现在的比分是我不占优势，但是在后面的对局中我一定可以扳回比分。
现在燕云在做的，只不过是展示自己的技巧，让我产生恐惧罢了。但也正是因为这样，我可以在更短时间内了解他。
燕云的第三次发球和前两次还是不一样，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。
即便如此，看到这一球还是有一些惊讶呢。
曲球，轨道呈弧线，旋转克服重力导致下落速度减缓。这样的球我很了解，所以很容易就打了回去。
作为回礼，我用左手打回去的。球飞到了燕云的左边，他的思考时间很短，所以选择了把球拍丢给左手。
我知道他能使用左手，但只是使用左手是不够的，因为球会出界。
“30:15。”
他的球出界了。
因为球里被加入了旋转，而他没有将那旋转克服，所以，下一球不知道会飞向哪里。他大概以为那一球不会出界，但我的旋转使球提速，本来可以在边线内落地的球，落地点变成了在边线外。
“稍微有点意思。”
我好像听到他这么说了。
他的第四次发球，和第三次一样。在我看来真的是一样，没有藏什么陷阱。所以，我按照原来的方法，把球打了回去。
他没有用左手握拍。他旋转了身体，背对我，右手里的拍子击到了球。球旋转着飞向了我。
原来如此，是想告诉我他的对策吗？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实力的差别吗？
骄兵必败。
确定球、网、他的脚的位置，把球打到他的脚下。
现在的他的话，果然没有来得及反应。本来我以为就这样可以得分了，但是一个转身，把后背留给了我。他在追那个球。
他没有跑到球的前面，而是就保持背对着我的姿势，挥动了球拍。
球被球拍指引，飞向了上方。
高吊球，在飞向我。
这样都不能得分的话，那么我现在就把球打回去，需要转身的你应该反应不过来吧。
这么想着的我，把球打出之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反应慢了。
球没有朝我预想的角度飞过去，而是落向了下方，碰到了球网。
忘了这茬了。不过错并不在自己，一般人都不会想到，他能把球控制得这么随心所欲。在我看来，那样的球被打出的概率并不大，需要一定的运气。但是看来，燕云太过强大了。
这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赢不了这一局了。甚至，现在的自己，不是燕云的对手。但只是在现在而已。我会在后面的比赛里继续获得燕云的数据并不断分析，进而想出对策，这就是我所设想的战胜的方法。
第一局输掉了。
紧接着是我的发球局。
以4:0的比分我拿下了这局，期间，打出了两次回天和短球的连招。
说起来，为了掌握这个招数，我可是废了相当长的时间练习呢，不只是白天，还有晚上。
现在我明白了，自己把燕云看得太可怕了，因为自己低估了自己。不过下一分钟就不一样了，我会拿出勇气。
8局打下来，比分是4:4。
“好久，没有人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了。但是，我劝你别高兴得太早，因为，我这才要拿出真本事。”
他的发球局。
他发出的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，仍是下落速度难以计算的曲球。但是在我的球拍接触到球的时候，我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球在旋转，这不是奇怪的地方，而是它旋转的力量太大了。
我试图把球打回去，但是球拍脱离了我的手，和球一起落到了地上。
“怎么样？你觉得这样一球要怎么打回来？你连拍子都握不住了。”
如果按满分5分来评定的话，燕云的力量是5，我的是3.5，差距在这里。
“这就是你的绝招吗？用得有些太早了吧。看来，你是怕出现5:5的情况，想尽快结束比赛吧。也就是说，你开始怕我了。”
“那是你想多了，我只是想，比赛都进行到这里了，也该拿出真本事了，为了不让你留下遗憾啊。”
“那么，”我捡起了地面上的球，“你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吗？那样的自信你真的有吗？你应该知道，同样的招数，在对手面前使用过两次，很可能就不奏效了。”
上一次他打出那样的球，是在面对公孙水色的时候。不过公孙水色没有把那一球打回去，反倒是被打断了胳膊——想起来都觉得可怕。我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吗？说不定比赛结束时我也会被抬到医院哦。也说不定，我会像和教练对决的那个人一样死在球场上哦——只是想想都要冒虚汗了。
他压低了帽子，“那么，短球呢？你的短球我到现在都打不回去，我能做的只是让你打不出短球。现在，你打不回我的球，但是现在又是我的发球局，我打出怎样的球，你决定不了。”
比赛继续进行。仍是他的发球局。
这一球也是一样的发球，我两手同时握拍，但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力量。
他的力量不是5，而应该更大，因为我不认为他的力量在正常人类的范围内。根据能量守恒定律，他打出那么重的球，一定要耗费那么大的能量，而且还会有额外功。但是，燕云不是那种肌肉发达的人，所以令人难以置信。不过就算我的对手真的是一个肌肉男，我也不认为那样的人能打出这样的球。
虽然觉得不科学但现在没必要思索原因了。现象就是这么个现象，只要在心里接受它就好。反正，现在在心里问牛顿焦耳怎么看也不会听到他们的回答。
他再次把球抛起，打了过来。
球在场地中间弹起，我站在离边线很近的位置等着在它一次弹起之后击球。在那之前，我旋转了180度，因为我想着这样会产生更多动能。我不能把力量直接凝聚到双手，所以要靠这种手段。
这一次我不打算放手了，但是，还是没能把球打回去。球落在了我的脚边，不再旋转。而我现在的手腕，生疼，这使我想起了在夜里练习短球的事情。
我蹲了下来，左手握住右手手腕。
我简直要哭了。
对不起了，大家，虽然很不愿意承认，但我可能真的要输了。
“站起来啊，尹明君！”场外，司马诘的声音传了进来。
我转头看过去，观众席上的大家都站了起来。那群人中，右手缠着绷带的公孙水色也在。
“虽然知道这样很勉强，但还是想请你坚持到最后！”
凌直的声音。
“那个……额……还请加油！”
公孙月的声音。
“前辈加油啊！”
球队里一年级学弟的声音。
接着，“华园，加油！”的声音被那群家伙喊了出来，响彻整个球场。
虽然很感动，但是好吵。
“我知道了，所以你们还是安静下来看比赛吧！好吵啊！”
我喊出了这句话之后，人群才开始逐渐安静下来。
这时候，我看到公孙水色的嘴巴一张一合。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，但是从他的嘴型大概猜得到。
“要赢哦，拜托了。”
原来是这样，那家伙也不想球队解散啊。
“不好意思，燕云，我们继续吧。赶快结束这场比赛。”我把球丢给了他，然后把球拍换到了左手。
“用左手来打吗？”
“嗯。”
对我来说，左右手打球是没有差别的，但是对燕云来说，右手更熟悉。
他发球了。
球飞向了我。
现在看清这个球的旋转，接下来要用左手去击球，但是不能用太直接的方式。球拍要偏转，不是挥，而是“削”或者“斩”。
就像这样。
球脱离我的球拍，飞回去了。
曲球，运动轨道呈弧线，逐渐下落。它没有从网的上方飞过，而是在界外。从我这里球飞到了界外，然后继续飞向边线内，同时高度越来越低，直到刚刚到达边线内的时候落地，弹起高度不超过10厘米。
燕云站在球的旁边，第一次，我看到他眼里写着惊讶，甚至是恐惧。
“这个球是怎么回事，你一定在想这个问题吧？现在我告诉你，因为它在旋转，你在球里加入的旋转，我没有克服，只是在相同的方向又加入了旋转。也就是说，我加强了你的球的旋转。所以它飞回去了。”
因为那的确是球飞行的方向。
“从一开始，你就不断用你的言语和行动告诉着我我们之间差距悬殊，你想让我产生恐惧然后自乱阵脚，那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你的绝招我已经能打回去了，如果不打出那样的球的话，比赛就回到了刚才的状态，我们会不相上下。但是啊，现在已经自乱阵脚的你，还会是，我势均力敌的对手吗？”
“你……在使我惊慌。”
我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刚才那群家伙为我呐喊助威的时候，我突然间明白了，我和燕云之间的差距。我有那么一群同伴支持，而他没有，华园的家伙们在呐喊的时候圣夜的家伙却不动于衷。我相信我背后的同伴，而燕云背后却没有同伴。所以，内心没有坚信的事物的他，更容易动摇。
虽然是这样，但他也更容易愤怒。现在的他，眼神由惊恐变为了愤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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